你见过最卑微的人或事是什么?

兄弟……兄弟……,刚才外面人多……是哥的不对……”,不顾众人的拉扯,树朝着愤怒咆哮的二猪下跪了,树仿佛失去了骨头一般瘫坐在地上,双腿依旧盘曲跪着,树这一跪……跪没了尊严、跪没了灵魂,是穷的懦弱,也是穷的自卑。

树是望都村里的大龄光棍汉,与他同一辈分的大多都以成家立业,唯独只有树还在村里的修车铺混日子,树做事不怎么“靠谱”,每次修车都会被老板嫌弃磨磨蹭蹭,其实修车铺的生意并不是很忙,但每次树都会把事做“细”了,以显示自己很忙的样子。

树好像跟村里的每个人都熟,凡遇见一人都能够说上几句话,从修车铺下班之后树并没有立即回家,而是到街上“闲逛”,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。

村里人都认为树是“大忙人”,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树不在意,他在意的只是自己能够“参与其中”,不被边缘化就行了。

树在街上闲逛时遇见了村里跑面包车的青年小伙,小伙子摇下车窗对树说:“哈喽!树哥,怎么不忙了”?

树一边走一边叹气说:“咱可不忙”。

树摇摇晃晃打开面包车的车门,上了面包车,他似乎总得说些什么,浑身不自在的树扭头四望,瞧着车窗外面的人说:“那些人是做什么的”?

跑车青年一笑:“这不就是瑞阳矿业嘛!据说马上就要开业了,我估计开业还不得请你去剪彩吗?”。

青年一边说一边给树递烟,虽然说表面上是“尊敬”树,但话里话外无不是调笑树,那瑞阳矿业是什么级别,岂能让他去剪彩吗?

树也有自知之明,只能无奈苦笑,但青年说的话树也没有反驳,似乎这样说能够让自己舒服一些,青年越说越得劲,仿佛刚才说的都是小意思,直接给树说:“你这辈子要是不去当干部,那就白瞎你这个人了”。

怎么?话里的意思就是树是人才啊!不去当干部就是损失。

树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头,只能埋头抽着烟,想借此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。

恰巧此时外面有几个毛孩子在争斗,树被调笑后想在这些孩子身上找回一点自尊,直接就下车想去平息这场“孩子们”的争斗,在树看来,以他“长辈”的身份,管理这些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?

可树下车之后,这些孩子并没有买树的面子,其中一个毛孩子还嚣张的说:“你是谁呀!你算老几,我们谈判关你啥事”

树迟疑了一下,他没想到这些孩子依旧瞧不起他,树作势就要收拾这些孩子,可接下来这些孩子一哄而散,留下树在街上不知所措。

此时树也不会在回去面包车里面,因为他之前的“气势“完全被这些小毛孩子压住,在回去与他的“大忙人”身份可有些不搭了。

就在这时,瑞阳矿业上的工作人员小庄骑着摩托车路过,小庄是村里唯一能够“正视”他的人,借着小庄的摩托车树顺路回了家,结束了他一天枯燥乏味的生活。

卑微的性格被人看不起,丢了工作更加手无足措。

第二天,树在家门口看见母亲又在烧纸,这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,他想阻止又有些迟疑,树的母亲有些恨铁不成钢说:“昨天晚上梦见你哥与你爸要钱了,给他们烧点,二猪家的厂子把我们家的地给占了,你也不去说一说”。

树无话可接,要他直接去找二猪?他心里始终都有一些怯懦,是穷的怯懦,又是穷的自卑,二猪比他有钱有势,而且又是同龄人,树真的张不开嘴去说。

在说,说了又有什么用呢?

半夜,树在家门口似乎看到了有人在烧火堆,他对母亲说感觉眼睛有些花了,看不清东西。

但树心里清楚,他是看见他父亲了,那火堆就是他的哥哥,早年间树的哥哥犯了“流氓罪”,父亲就打树的哥哥,后来不小心就把他哥哥勒死了,这似乎成为了树的一个心理阴影。

树依旧还去修车铺上班,这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,可在修车时树不小心把自己的眼睛给弄伤了,树被送到了卫生所,弟弟骂了树两句后给他扔了一千块钱就走了,对于这个哥哥他总是有些“恨铁不成钢”,也总是给他惹麻烦。

修车铺的“三叔”也给树送来了两千块钱,树说什么也不肯收,因为他知道自己收下后这份工作可能就没了,可“三叔”说什么也要把钱给树,问树拿走修车铺钥匙之后,树彻底失业,他真正成为了村里的“光棍无业游民”。

有些失神的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,毕竟修车铺的工作是他证明自己“有用”的唯一途径了。

没了工作的树依旧在村里游荡着,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游荡的时间更多了,他不知道自己该去那儿。

在半路遇见小庄的时候,小庄问树干嘛呢?树给小庄说刚才去矿上找你没看见你,这不由得的搭话让树觉得自己是有事儿找小庄的,并不是在大街上闲逛。

小庄知道树的情况,他与别人不太一样,并没有因为树的特别而另眼相看,直接招呼上树与自己一起回家喝酒。

树对小庄的邀请也没有拒绝,在树的心里还有一个想法,小庄与他已经去世的哥哥太像了,与小庄在一起的时候树总能够很放松,这种放松是打心底里的依靠。

融不进去的圈子,请人办事总是那么的卑微

小庄有自己的事儿做,自然不可能每天都有时间拉上树喝酒,小庄不在的时候树大部分时间依旧在街上闲逛着,村里的大小事物他都去添一份热闹,比如小他许多的高朋结婚。

树在街上闲逛遇见了高朋,但树并没有立即上去打招呼,在高朋呼喊树哥后,树装做无所谓的模样走了过去,一边走一边说:“我以为是谁呢!原来是高朋啊!你结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”?

树不知道该怎么搭话,高朋结婚的事儿恰恰是最好的借口,这似乎是树接触高朋唯一的话题!

高朋也顺着树的话说:“早办好了,就下个星期六,到时候你早点过来帮忙啊”!

这是高朋对树的“正式邀请”,也告诉了树具体的时间,这让树很高兴,毕竟高朋结婚还是有用得着他帮忙的地方的。

无处安放的树笑着说:“肯定去,这还用你说”。

既然高朋邀请他,这让树觉得高朋把他当做了兄弟朋友,去给朋友帮忙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。

高朋也没在意,招呼着树说:“进去喝点”?

树也想进去,可他还是委婉拒绝道:“不了,一会儿还去办点事儿呢!”

树很想融入到高朋的这个圈子里,可又不想让高朋看不起他,借口办事拒绝,可树又有什么事呢?他不也是整天在村里闲逛?

高朋有些不屑的说:“你还办事?你办啥事啊!你可拉倒吧!二猪还在里面呢”!

树听到二猪有些本能的拒绝,他既想表现自己进入到二猪的圈子里,又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,其实说白了就是有些自卑心理,树给高朋说:“你整天与他们瞎混啥,又不是一辈的”,树虽然与他们同龄,但妄想在年龄上撇脱自己,不是一辈的去不去凑热闹了。

高朋听了也有些不爽,树这样岂不是不给他面子?直接就把树给拉进了屋子里,一边拉一边对树说别不识抬举啊!我还不知道你?

言外之意很明显了,你树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?

高朋之前说那么多并不是真正为了树,他只是顾及自己的面子而已,叫你就得去,不去就是不给面子,对于树他之前已经够给“面子”了,而树也是看在这“面子上”半推半就与高朋进了屋。

树与二猪的朋友喝上了,屋子里火锅热气腾腾,大家一起喝酒吹牛,似乎在这一刻树感觉自己融入到了其中,二猪的劝酒让树如在云端,树给二猪说:“啥时候有机会去你厂子搭把手去”?

树不想就这样混迹下去,去二猪的厂子里做事也能够证明自己有用,平时见不着二猪,借着今天的机会树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。

二猪说:“我那厂子不就在你家对面嘛!你在家也是睡觉,去我那也是睡觉,你还不如去我哪里睡得了,正好也让树哥给我们看看厂子,那多霸道啊!我看村里谁不敢给我们面子”?

二猪的这些话说得很直白,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树去给他看大门,而且还讽刺了树,树去了他的厂子就很霸道吗?树去了厂子里村里人都给树面子吗?树在村里是一个什么情况大家不知道?这不是在拿树在开玩笑嘛!

高朋在旁边附和道:“你这哪里是让树哥给你看厂子啊!你这不是让树哥给你打更吗?你也太够意思了”!

大家都在哈哈笑着,唯独只有树低着头不说话,一只手摸着头发感觉不知道该怎么放,二猪指着高朋说:“你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”?

一点都不在意树在旁边,二猪的话又把树的欢喜给拉了回来,二猪是真心想让树去他矿上做事吗?并没有,他只是想戏弄一下树而已,树的窘迫是他们开心的源泉。

人轻言微莫劝人,树的卑微体现得淋漓尽致

就在树不知所措时,屋外传来了一阵声响,是二猪的车被刮了,二猪这一听还不得了,谁这么大胆子敢刮他的车?带着几个朋友就冲了出去。

树只能被裹挟着一起去看发生了什么事,似乎热闹才是证明树存在的价值。

刮二猪车的是小庄,他的摩托车不小心滑倒刮蹭了一点,树见是小庄后有心帮忙,想在小庄面前找回一点作为“哥”的尊严,树走到两人中间劝说着没事儿……算了……。

可二猪根本就没把树放在眼里,坦言要让小庄赔钱,树只能灰溜溜的去看看车子刮蹭程度。

二猪在一旁不依不挠,树去看二猪的车刮蹭程度,树用手擦啊擦,想把痕迹给擦没了,树听见二猪想让小庄赔三千块钱,这些钱小庄哪里拿得出来?

他挡在二猪面前说:“车没啥事,擦擦就可以了”。

树想把这件事就此揭过,也想让小庄看看他树的“关系人脉”,不想让小庄看不起他,小庄是其他地方来瑞阳矿业打工的,相对于树来说是一个外乡人,树只有与小庄待在一起的时候才有一丝做人做事的“尊严”,似乎不用那么的自卑。

树附身到二猪旁边说:“小庄是我一个好哥们,给哥一个面子……”。

二猪根本就没把树当回事,一听直接把树推到旁边,面子?树在他这里有面子吗?

最后还是高朋出面,小庄在赔罪道歉之后才得以脱身,而树此时也成为了局外人,没有人听他的,也没有人在意他。

他对小庄说的话也没有了底气,声音都小了许多,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高朋的两句话解决了问题,可自己却让二猪给无视了,这种手无足措让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小庄走后树本来想去答谢高朋,谁知道高朋也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,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。

卑微的尘埃里的树,无处安放的灵魂

二猪又进屋子里喝酒去了,树也没有在进去,看见高朋在路边与别人搭话自己也没办法说什么,自顾自拉开面包车门坐了进去,无话找话的树对青年司机说:“高朋和他妈说什么呢”?

司机说:“他们说什么我那知道呢!反正他们要去城里”。

说完暗示树瞧瞧车后面的小梅,这是树第一次见到小梅,他的眼神多了一些莫名的变化,从司机嘴里他知道车后面的小梅是一个聋哑人。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到与自己“差不多”的人,都是被忽视嘲笑的一类。

去城里办点事儿……我还有点事儿……”似乎成为树的口头禅。

只不过树去城里干什么?似乎只为了见一见小梅吧!这是树第一次主动,也是唯一一次,或许这也是树一生最勇敢的一次吧!

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小梅,跟着小梅去了一趟城里之后再也忘不了,回家之后他问高朋,你娶媳妇需要用到多少钱?其中意思在明显不过了,甚至还委托高朋妈帮忙说道说道。

树从弟弟哪里拿了点钱,配了一副眼镜,然后就去相亲了,整个过程树都表现手无足措,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。

树这边还没有相亲完,高朋的婚礼就已经提上日程了,高朋的婚礼很是热闹,来的宾客也很多,就是以前很多没来得及联系的发小都来了,树忙前忙后,似乎是给自己准备婚礼似的。

在高朋的婚礼上,树遇见了小时候的发小陈艺馨,这让树很是兴奋,能够遇上一个说话的人是多么难得,陈艺馨不住在村里,对树来说比住在村里还要亲切,树本来想让陈艺馨多住两天说说话,可陈艺馨说事情忙有课还得上,今天忙完高朋的事情后就得回城里去,这句话不由得让树有些失落。

树拿起陈艺馨车里的名片,看着他已经成为培训班的校长后,心里不由得一阵羡慕。

被迫给二猪下跪道歉,树已经不是树,卑微的活着对他已经是奢望。

高朋的婚车到了,新娘子下车的时候二猪把树从人群里揪出来,当着大家伙的面让树“代言高朋”发表娶媳妇感言,可树自己光棍汉一个,又有什么感言可以说呢?

旁边的人都是嘻嘻哈哈的看着树,树只能附和着大家说了几句,在人群混乱中,树不小心踩到了二猪,二猪的鞋都被踩脏了,这让二猪对树的不满再一次提升了一个等级。

酒桌上,陈艺馨想到刚才树给他说有事儿要说,借着这个机会,陈艺馨让树直接说有什么事?咱哥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?

树有些吞吞吐吐,在陈艺馨的追问下,树才说能不能让他帮帮忙,给他找点事儿做,本意就是陈艺馨不是在城里开培训学校吗?让好哥们陈艺馨给他找点事儿做,毕竟他已经是校长了,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?

陈艺馨听到树这样问,有些无奈的说:“你去我哪里能干啥”?

陈艺馨虽然很少回家,但树的情况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,虽然多年未见,但要说让树去他哪里做事,陈艺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,毕竟在陈艺馨心里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,教学生吗?可教什么呢?

树笑着说:“去当个助理”。

陈艺馨只能回答:“我先考虑考虑吧”!

其实这话已经是拒绝了,可树并没有反应过来陈艺馨并不期望他去城里找自己。

树多喝了两杯,有陈艺馨这句话后觉得自己还是多少有用的,树来到二猪的桌上,借着酒劲对二猪说:“老弟,你占我家的地也不打声招呼”。

树还记得之前母亲说得话,平时他不敢对二猪这样说,今天借着酒劲就说了出来。

二猪听了很无所谓,直接告诉树这是给你们创造新生活呢!

二猪想让树当众出丑,直接给树换了一杯白酒,此时的树虽然多喝了两杯,可还想着给高朋帮忙酒宴呢!当即就对二猪说意思意思就行了,用不着喝这么多。

这样一说二猪就来气了,怎么滴?这是瞧不起我二猪吗?

树不肯喝,对二猪说:“你这不是不给你哥面子”吗?

树到这里还有“长辈”自居,还妄想着二猪会给他面子。

二猪直接就说:“这是为难你了吗?”

树扭着头不说话,二猪直接就拉扯着树想讨一个说法,树这样岂不是让他下不了台?

借着酒劲,二猪的推搡也让树来气了,树就说:“你不是就有一个姐夫嘛!仗着你姐夫是村长就牛气了”?

这一说二猪就来劲了,直接要让树当着大家伙的面跪下认错,树平时焉不拉叽的,此时竟然敢这样说他二猪?这还了得?

这直接让二猪怒火中烧,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?

眼看就要打起来,旁边的高朋急忙把树给拉到屋子里,如果真的打起来他的婚礼就废了,树被高朋拉扯到屋子里,二猪依旧不依不挠的追了上来。

虽然大家都在拉扯着二猪,但竟然没有一人为树说话,包括之前称兄道弟的陈艺馨,刚才还说什么掏心窝子说说话呢!

自从进到屋里的那一刻,树的自尊就没了,灵魂也剥离了,只剩下瘫软无力的身体,为了保住最后一丝尊严,亦或者是心里的最后一点自留地,树在高朋家屋子里给二猪下跪了。

兄弟……兄弟……刚才外面人多,是哥不对……”,这句话仿佛抽干了树最后一丝力气,趴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,陈艺馨把树拖到床上。

树迷迷糊糊间对陈艺馨说:“工作我没干了,干着没意思,活着也没意思……”。

树睡了过去,在睡梦中他似乎参加了高朋的闹洞房,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和谐 他似乎融入到了这个圈子里。

醒来时树发现陈艺馨不见了,为了去找陈艺馨,树买了去长春的票,只为了陈艺馨模模糊糊答应他的助理工作。

其实陈艺馨也没答应他,但树认为陈艺馨与他也是多年的发小,怎么也会帮衬他的。

给二猪下跪之后,树也没脸在村里继续待下去了,虽然说没有当着大家伙的面给二猪下跪,但这种事儿传出去也就是片刻的功夫。

陈艺馨远在城里做校长,如果有他的帮衬,树也能摆脱自己的原生枷锁。

树大老远的来到城里,作为发小陈艺馨也没好意思直接拒绝树,就这样默认了树的“助理身份”。

树留在培训学校期间,与周围的一起都感觉格格不入,他想融入进去,可又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懂,在走廊等待陈艺馨上课的他显得很焦急,却又没办法做些什么,只能等学生下课之后帮忙做一些卫生活计

如此这样几天过去,树在走廊里晃荡也影响了学生上课,陈艺馨问树有没有带衣服,毕竟树看起来就像一个流浪汉一样。

树回说出来时急了没带,陈艺馨对树的存在已经有了一些厌烦,让他注意一点形象,上课时可以待在办公室里或者出去,别影响学生上课。

半夜,树走到教室里,他学着陈艺馨的样子给学生上课,可他什么也没有写出来,正当他恍恍惚惚之际,他似乎又眼花了,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。

陈艺馨带着树出去的时候见了小三,回来时叮嘱树别和自己老婆说,而树却只是哂笑一声,满不在乎。

不久,陈艺馨有小三的事情就被自己老婆发现了,在陈艺馨夫妻吵架时,树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,是该劝说陈艺馨?还是该劝说弟妹?

树摆动着无处安放的手,他不知道该怎么办,劝说他们会听自己的吗?应该不会吧!

自己继续待下去仿佛有些不合适,树只能离开了学校的办公室,陈艺馨夫妻从办公室吵到教室,树想拦着陈艺馨,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,只能拉扯着陈艺馨,可怒火攻心的陈艺馨根本就不在乎树的劝架,甩开树扭头就走,自始至终陈艺馨夫妻都没有看树一眼,包括吵架也当树不存在。

从头至尾树一句话也没说,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,可是又什么也说不出来,或许这就是“人微言轻”吧!

原本以为陈艺馨与其他人不一样,可到头来陈艺馨也没看他几眼,苦闷的树在教室里独自抽着闷烟,似乎只有这样他才得以喘息一会儿。

兄弟决裂,卑微得自家兄弟都看不起,却顽固顾及面子。

树唯一的精神寄托只有与小梅的聊天。

树走了,他离开了陈艺馨的培训学校,直接去找了小梅,只因小梅给他说可以做朋友。

两人的一次约会后,小梅对树有了不一样的改观,而树的心似乎又有了一些改变,就这样两人商量着准备结婚。

在之前树特别叮嘱弟弟去借他老板的车来做婚车,这是一辆皇冠车,当初高朋结婚时似乎也是用的皇冠,这结婚怎么也不能比这些“兄弟”差。

这是要求,也是树的最后一丝倔强,或者说是面子,仿佛用了皇冠车就能让自己与别人平起平坐,不在那么的自卑。

晚上弟弟回来了,给树奔跑了许久都没有借到皇冠车,只能将就着借了一辆普通的车,树早就在门口蹲守着弟弟了,见弟弟回来就问车借到了没?

弟弟回了一句帕萨特后就没多管这个哥哥,从心里面来说,他其实对树这个哥哥又气又无奈。

树一听没借到皇冠,觉得这面子上有些受挫,借着酒劲说:“要你这个兄弟有什么用?什么也做不了,尽给我丢人”。

弟弟一听这火气也上来了,这大半天在外面四处奔波借车,皇冠虽然没借到,但好歹也借到了一辆帕萨特,回到家哥哥一句感谢话没有还被骂,这心里一睹就回骂了一句,自己这个哥哥还有脸说自己?莫不是自己听错了?

弟弟推了树一把,树无力翻倒在地,也没有在多说些什么,就自顾自地回了屋,在弟弟心里哥哥一直都是这样软弱无能的,自己推搡他怎么了?难道还找自己算账不成?

树虽然朝弟弟发了脾气,但要真的让他找弟弟麻烦,树又没有那个勇气,倒在地上的树越想越气,在院子里气到发狂,别人欺负他,家里弟弟也欺负他。

气不打一处来的树只能踹翻火罐出气,火罐倒地点燃了院子里的婚礼装饰,大火给烧了干净。

弟弟发现失火后认为树彻底“疯了”,上前与树扭打在一起,树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了自己的父亲,在火堆旁又看见了哥哥,哥哥带来了嫂子,是来参加他的婚礼的,为此还特地在婚礼上跳了一支舞。

现实很真实又很模糊,让树一直沉醉不醒。

早上该去接亲了,自从昨天晚上与弟弟打了一架后就一直恍恍惚惚、眼神迷离。

村里人热情的招呼着,六叔给树借来了二猪的皇冠,婚车浩浩荡荡的去了城里接小梅,整个过程树眼睛无光,瘫软得需要人搀扶着,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,虽然说是树的婚礼,但整个过程树似乎都游离在外。

在接亲的路上树似乎又看见了哥哥与嫂子坐在屋顶上,回到家拜堂成亲时似乎又看见了父亲坐在桌子旁,树“无意识”被推拉着完成了婚礼,整个过程都是混混沌沌的,现实与幻觉树已经分不清了,或者这也是“现实”吧!

树结婚了,小梅与树走到了一起,这个家似乎变得充实了一些,可自从与弟弟扭打到一起之后,树给人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,他变得“迷糊既通透”,或者说没有人活得比他通透。

树幻想着别人尊敬他,幻觉中的自己不在卑微。

结婚的第二天,窗外鸣笛大作,而树则变得有些紧张,似乎很着急的模样,他漫无目的的跑到大街上,遇到人就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,在大街上他又遇见了跑车司机,他对司机神神秘秘的说:“小庄出事了”。

似乎是验证树的“预言”,救护车呼呼开到街上,从上面抬下了一个人,而树则看到了小庄从车上走了下来,对他笑了笑,村里的确发生了事故,小庄也的确出事了。

自从这件事之后,树变得越来越不正常,整天都是在大街上游荡。

村里人都知道树很忙,忙什么呢?忙着瞎转悠呗!树对这些话并没有在意,他跑到矿上找到二猪,神神秘秘的对二猪说:“这两天要出事了,玉帝要收你呢!你身上不干净。”

这句话可没把二猪吓得够呛,二猪看着树有些觉得不可思议,认为树是不是“不正常”了。

二猪以为树只是给他开玩笑,没想到过了两天树又跑到了矿上的值班室,树问二猪的厂子没事吧?

这让二猪怀疑自己厂子出事是不是树所谓,毕竟前两天树可是给他说会出事的,这下岂不是碰正着了吗?

二猪想要质问树,被六叔及时阻止了,树不顾别人怎么看,坐下之后自顾自说:“这两天可能要停水了,村长你想办法给解决一下,愁得慌”。

村长问是谁告诉树的,树回说是老君爷,这个说法让在场的人都哄堂大笑,认为树也太会“开玩笑”了。

谁也没有把树的话放心上,大家虽然都尊称树为“哥”,可谁又真正在意他呢

望都村的确停水了,树的预言成为了“现实”,不仅自来水停了,就连地下水也打不上来,水井里的水都干了,大家伙都说树算得真准,这水说停就停啊!

村里没水了,小梅也走了,家里就留下了树一个人,躺在家里的树仿佛又看到了他哥哥,他的眼睛又花了,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幻觉,树说城里有新房子了,到时候接上小梅,让哥哥也带着嫂子过来住,(其实都是幻觉,树已经脱离现实了。)

村里的房子又震了,村里许多人都搬到了安置房里,矿上补偿了五万块钱后又追加冰箱彩电,树的弟弟带着母亲搬家去了新家,家里唯独留下了树,树在期望着小梅回来。

村长六叔带着拆迁款找到了树,与此同时让树给二猪看看“相”,最近二猪有些走霉运,二猪等村长说完后拿着几盒烟递给树,很明显是想求树办事儿。

树推脱说戒了,可树真的戒了吗?

二猪既然有事儿求他,树也没有说不帮忙,当树拿着手电筒照着二猪时,二猪一点脾气都没有,只是唯唯诺诺的用手挡着,树看了看二猪,直接说二猪身上不干净。

树说让二猪跪下磕头,二猪立即就跪下了,树说厂子得关,二猪急忙说不开了,对树的说一不二,树说什么他做什么。

第二天,二猪特意请来了瑞阳矿业的老总,树盘坐在床上,而瑞阳矿业的老总则小心翼翼的赔笑着,似乎想找树帮忙,在瑞阳矿业老总嘴里,树哥变成了“树先生”,这是尊称。

帮忙的事儿也简单,就是想请树帮忙看一个开业期程,树询问了瑞阳矿业的贾总生日,之后又细算了一番,他告诉二猪两人,这开业的日期得选择在13月18日8点(这里已经看出树的确已经在幻想了)。

一切虚幻成为“现实”,卑微的树彻底疯了,在这个世界里他得到了尊敬。

给算完开业日期之后,树得到了开业剪彩邀请,瑞阳矿业开业那天必须树去帮忙剪彩啊!

这呼应了之前司机对树的玩笑话,树真的去剪彩了呢!还是以“树先生”的身份。

瑞阳矿业开业那天,树穿的西装革履,来到了瑞阳矿业给贾总捧场剪彩,这一天树笑得很开心,也和贾总谈得很开心。

对于树各种具有建设性意见都表示了认同(比如用煤矸石做燃料,抢先登陆月球等等)。

镜头闪过,树蹲坐在树梢上一直笑个不停,村里也没有搬迁,他走在荒野上看着一个个奔跑的人,更加的手无足措,跟不上脚步,又融不进去的圈子,路上都有人走,但碰壁的总是他,似乎只有那一棵树才能指引他方向。

在树底下,树等回来了小梅,小梅拉着树的手,告诉他怀孕了,树告诉小梅说搬家了,让树意外的是小梅竟然会说话,他无处安放的手牵着小梅,在荒野里走着。

哈喽!树哥……你干啥嘞!看着奔跑的树,跑车的青年又问了一句,只是这一次树没有在回复他,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跑着。

以上是电影《哈喽!树先生》里面树的“个人经历”,当看完这部电影后,直让人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。

套在树身上的唯一枷锁就是“穷”,穷带来的自卑,穷带来的懦弱。

有卑微也有怯懦。

有人说树的懦弱自卑是源自于“原生家庭”的影响,早年间树见到了哥哥被父亲挂在树上扭打,甚至最后还不小心把哥哥给打死了,哥哥是树心中的崇拜对象,这一童年阴影成为了树后来软弱无能的原因。

其实这个情况只是其一,另外一个还是因为“穷”,这一点我们可以从电影里看到线索,哥哥离世后不久父亲也走了,这个家的收入来源都是靠树弟弟给别人开车赚钱,而树就在村里给别人的修车铺打工,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。

穷让树在村里抬不起头来,穷让自己的弟弟也瞧不起自己,穷让二猪几人取笑他而不敢反驳,穷让树在二猪面前人微言轻,穷让城里的发小也嫌弃自己,如果树有钱有势,这些统统都不存在。

童年的阴影让树失去了“斗志”,原生家庭的影响让树“安于现状”,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穷。

因为穷而失败,因为穷而卑微懦弱,在自卑的同时又想保留那一点不着边际的面子。

同村的这些“发小兄弟”,陈艺馨在城里混成了一个校长,高朋真的是“高朋满座”,结婚来的宾客如云,二猪办了厂子与瑞阳矿业搭上线,那是非常的有钱,唯独自己似乎一事无成。

在村口树被青年司机调笑,你不去当干部那真的白瞎你这个人了,我说瑞阳矿业真的该请你去剪彩,后来树真的去瑞阳矿业剪彩了,贾总对树尊敬有加,似乎在那么一瞬间树真的成为了“人上人”,备受尊敬的人,这些本来就是他应该去做的事情。

在高朋结婚宴席上得罪了二猪,树无奈被迫下跪道歉,不下跪二猪能饶过他吗?树不知道尊严不是委曲求全得来的,如此一来二猪更不可能给他“面子”,一个可以随意欺凌的人谈何面子?

但后来树“成功”了。

他能够预言未来,能掐会算,就是拆迁赔偿款村长都得亲自送上门来,二猪求他办事殷勤都递上好烟,以前我求你,现在轮到你求我了吧?不好意思,烟戒了,二猪的遵从让树好受许多,也体验到了被人尊敬的感觉。

以上这些都存在吗?

其实都是树虚妄的幻想,在现实里找不到尊严的树只能通过幻想寻找,在他的幻想世界里一切都会成为现实,一切都会以他为中心。

心里有多自卑,表面就有多么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,甚至是一丝注意的目光,穷可以让一个男人有多卑微?我想从树的身上我们可以得到答案,融不进去的圈子,得不到的尊重就是如此。

面对二猪时的不知所措,面对陈艺馨时的羡慕,面对高朋时的黯然,无处安放的手,四处躲闪的眼神,遇事犹豫不决,这些都是卑微带来的体现。

结语:

有人说树就生活在我们的身边,亦或者说我们人人都是树的“化身”,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树的影子,原生家庭的影响对于来自农村的年轻人来说,这种与生俱来的“自卑心理”是很难磨灭的。

我记得去城里上大学时,第一次吃肯德基、第一次去游乐场、第一次去动物园、第一次参加学校的活动,我从来没有见过、吃过、玩过这些,看着别的同学什么都懂、什么都会,而我什么都不懂不会,这就是自卑。

最终带来的只有逃避,同学的邀请尽量拒绝,拒绝的同时又想融入其中,这种心情是让人难受的,终归到底还是穷,因为这些都需要花费不少钱,而自己是什么情况?这个只有自己心知肚明了。

穷可以让一个男人有多卑微?让一个男人失去脊梁,变得“好面子”,变得斤斤计较,也变得唯唯诺诺,这就是自卑带来的结果。

很多人都说看不懂《树》,其实看懂了树,那么久意味着你曾经见过“树”,亦或者你自己就是“树”,这是就是卑微。

你见过最卑微的人或事是什么?

我和我的校友,大学毕业签了同一家单位,共事三年,我们住一间宿舍,她一年四季衣服没超过15件,她的衣柜都给我用,没逛过街,没下过馆子。三年后,当我们的薪水从1800涨到3500时,她拿到上海一家大公司的offer,跳槽后的工资2万多一个月,成了我们所有人羡慕的对象。

她要去新单位报道前,我们住在一起的几个女孩儿在公司附近的一家东北饺子馆给她践行。点了好几样特色菜,除了饺子还有地三鲜、大拉皮、锅包肉,她夹起一块锅包肉放嘴里,不好意思地笑着说:“原来锅包肉是甜的啊,我老听你们说,以为是咸口儿的。”

听她说完,再抬头看时,看到她边嚼着锅包肉,眼睛里含着眼泪,憋住没掉下来。我们几个都没说话,知道她这是第一次吃锅包肉,虽然不知道她大学四年是怎么过的,但毕业后这一千多天,想必会像电影一样,一直存在她人生的记忆里。

毕业后要上班了,我们都坐卧铺车去公司所在的城市,她坐的绿皮车,到的时候灰头土脸的,背个洗得发白的书包,手里提个塑料袋,还能看到一个没吃完的馒头,再没别的行李,不像是来工作,倒像是小住两天。从包里掏出的床单竟然是一块窗帘。

记得那年大三,我们在学校就签了三方协议,单位是一个国企改制的民营企业,是轨道交通行业,虽然是在一个四线城市,但还是挺有前途的。

公司对单身员工,是提供宿舍的,不是学校里那种宿舍,是公司在附近租几套房子,一般都是租三室一厅,每个房间有两张床、两个书桌和两个布衣柜,一个房间就住两个人,一套房子住6个人。男女生是分开的,男生和男生一套房子,女生和女生一套房子,我们所在的那套房子,住了6个女生。

公司人力资源部安排车去火车站接那一年的新员工,直接拉到安排好的宿舍,在车上念分配名单时,我们宿舍5个女生都到了,就差她一个人,后来才知道,因为坐的绿皮火车慢一些,她得晚一天到,那是2010年。

我先到宿舍后,因为知道是校友,就自然我们住一间,直到第二天晚上,我才看到她。

进门时,看到她灰头土脸的,一脸油光,感觉刮下来都能炒一道菜了,可能是坐了几天绿皮硬座憋的,起色很不好,她羞涩地对我说了句“你好”就跟我进屋了。

进房间后,我才注意到她没啥行李,不像我们都拖个大行李箱,还提前邮寄了一些。她就背上背了一个洗得已经发白的书包,塞得很鼓,手上提了个超市的塑料袋,是我们学校门口的红旗超市。透过袋子,看到里面应该是两件格子衬衫,还有半个啃剩下的馒头。

“你的其它行李是不是邮寄了还没到啊?”我见她东西太少了,自然想着还有的可能在路上。

“没……没有,我就这些东西,没别的,”她不好意思地回答我,边从书包里拿东西准备铺床。

由于公司宿舍的床都是简单的铁架单人床,并没有床垫,就一层薄薄的棕垫,我们都是新买棉絮铺上,否则太硬了。但她明显没有棉絮,也没有买的意思,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块“床单”铺上,仔细看其实不是床单,像窗帘,条纹的,但洗得很干净。

她看我疑惑地在旁边看着,可能猜到了我的想法,就主动说起来了。

“这个是我们大学宿舍的窗帘,因为太晒开学时辅导员老师送给我们的,毕业的时候老师说不要了,我看挺好的就拆下来洗干净了,”“那你怎么不直接用学校发的床单被套就好了啊?”她边整理边角,低着头回了我:“学校发的那两套我头两天请老乡带回去给我妈了,我们家没用过那么好的,我就用这窗帘将就一下,等发工资了再买新的。”

那一刻,我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是大家都同龄人,挺心疼眼前这个姑娘,好不容易啊。

可她话是这样说,直到三年后她离开,床单一直都是这块窗帘布,每次洗了晒的时候,都要凑合睡两天光床,除了看她冬天去菜市场附近买了一床小棉被,根本没有买床单。

我过生日,请宿舍的女孩儿们一起吃饭庆祝,大家都送我礼物,她给我的礼物让我终身难忘。

上班后没过俩月,是我生日,在大学时,我们每个人生日都会寿星做东请室友们吃饭,大家在一起乐呵乐呵,然后室友们都会送礼物,有可能一起凑钱送,有可能单独送,都是一些觉得平时需要的小东西小玩意。

我也在那天请宿舍的女孩们吃饭,就是宿舍小区旁边的一家小馆子,炒了几个菜,大家一起吃吃聊聊。那天我叫她时,她有点迟疑,支支吾吾的,好像想拒绝又不好意思,有点为难的样子。

我连忙拍了她一下:“就带着肚子来吃啊,不许送礼物,我可不收礼,”说完她微微笑了一下,点点头,答应了我的邀请。吃饭那天,大家很高兴,都在谈论着这两个月入职培训和车间实习的事情,还笑着说起自己所在车间和部门有没有小帅哥。

整晚我们几个都嘻嘻哈哈的,就她没怎么说话,好像显得跟我们有点格格不入,我们看她没说话有点尴尬,就问她下班后常看不见都在干嘛。她有点害羞地小声说在看书,我们就打趣说毕业后好不容易不用看一堆书了,她没看够啊。

回到宿舍,其他4个女孩陆续跑到我屋里,给我送来了礼物,有睡衣,有吹风机,还有口红,果然还是女孩了解女孩啊。

她看到我收礼物时,场面有点尴尬,她脸都红了,我也没说话,就怕一开口就像是催礼物一样。直到睡之前,她好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开口:“生日快乐啊,我今天没有买礼物,过两天补给你哈。”

我笑着回应她,竟不知道是说“好的”还是“没关系”,毕竟这两个月我是看出来了,她家里应该挺困难的,连包子都没见她吃过,我还真不好意思让她为了送我礼物“大放血,不忍心。

接下来的两天,她晚上到宿舍后都会去阳台上坐好久,我也没注意她忙什么,有点神秘。

两天后的晚上,她拿了一双蓝色的拖鞋放我桌上,说给我的礼物,没啥好送的,她自己做了一双鞋子。

“这是你亲手做的?你好厉害啊!”她听到我的夸奖,脸又红了:“没啥的,我高中毕业时跟村里大妈们学的,那时钩这个一双能赚几块钱,我就这样学会的。你别嫌弃啊,毛线是我的一条围巾拆的,你放心,做鞋没问题的。”

那天晚上我拿着那双鞋抚摸了无数次,一时难以将贫困、好学、节俭、心灵手巧等结合在一个人身上,而这个人还天天在我身边,觉得难以置信,那双鞋我现在都还保留着,一直没舍得穿。

有一天在她床下发现一个纸箱子,拖地时我瞄了一眼,瞬间热泪盈眶。

我们宿舍几个女孩儿都不太会做饭,也懒得做,中午饭是公司管饭,就在食堂吃,不用花钱。早饭我们一般都会买点面包牛奶,晚饭要么一起到小店嗦一碗粉,要么AA点几个炒菜一起吃。但她从来没跟我们在一起过,也没看到过她吃早饭。

因为我们住一屋,她可能因为家庭困难,平时挺卑微谨慎的,我怕她难堪,也从来不提这些,我挺理解她的。

直到有一天,我才发现了她的秘密。

那天我拖地,拖到她床下的时候,拖布怼到了一个箱子,我想把床底也拖一下,就拉了一把那个箱子挪个地方,箱子没盖严实,我拉出来才发现,是一箱子榨菜,一小包一小包的,我在附近超市看到过,批发一袋不到5毛钱。

我大概明白了点什么,瞬间热泪盈眶,赶紧把箱子放回原位,后来我偷偷观察了她一下,发现她每天晚上都会买两三个馒头,晚上馒头就着榨菜,剩下的馒头留着早上当早饭,早饭她都舍不得吃榨菜,就啃个馒头,喝杯水就去上班了。

她从来不在饭点上跟我们碰面,早上走得很早,晚上回来得很晚,都是找地方匆匆解决自己的伙食,就是怕我们问吃饭的事情,怕我们觉得她太寒酸。这是后来她告诉我的,她说话时那个卑微的样子,我每次想起来都特别难受。

公司福利很好,每年三八节组织女员工去周边旅游三四天,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组织疗养,三年时间,我从来没在人员名单上看到过她的名字。

我们公司福利待遇很好,很温暖。每年三八节前后,工会和女工委员会都会组织所有女员工到周边旅游三四天,开两辆大巴车带上女员工,吃喝玩乐几天,以犒劳女性朋友们为公司和为家庭的辛勤付出。每年夏天8-9月份,还会分批次组织所有员工出去疗养,每次大概四五天,一般会有两个地方选择,周边的就免费,远一点去海边啥的,就一个人象征性交三四百块钱,其它部分公司负担,大家可以自由选择,定好名单和时间就出发。

每一年,这两拨旅游都是我们女员工最期待的,因为可以不用上班,有家庭的可以不用管老公孩子,正大光明地跟着公司出门休息几天。

但这三年,我从来没见过她的名字。

第二年,工会的张姐问她为什么不参加呢,多难得的机会,要是不去又不能在家休假,也不算加班,多亏啊。

我那天正在旁边,听到她说工作很忙,正好那两天要考试,就不去了,然后笑着赶紧走开。

其实我知道,她不参加是害怕花钱。虽然三八旅游不要钱,疗养也可以选免费的景点,但到了总要在景区买点吃的喝的,有的自费项目总要一起参加,哪怕就真的可以不单独买东西不玩,到时肯定很多人会问她劝她,与其跟人解释,还不如直接不去,省了很多麻烦。

后来,果然听到过有人背后议论她为什么总不参加集体活动,我都会主动帮她解释,说她上进,一直在看书在考试,时间不凑巧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很想保护她,保护她的自尊,保护她的脆弱,不想任何人看到她卑微的一面,卑微又柔软的一面。

每天早出晚归,不是加班就是看书,除了公司吃饭有油水,都是馒头榨菜,却在弟弟上大学时,给他配了台电脑,花了2500块钱。

大学毕业后工作,虽然刚毕业一个月只有1800的工资,但总算脱离了父母的管束,可以自己挣钱花了,哪怕花光了下个月10号又发了,本来是多姿多彩的新生活,她却过得苦行僧一样。每天早早站厨房咽下一个馒头喝杯水,跑去上班,下班后不知道在哪里看书到很晚,再到房间悄默声拿一包榨菜,到阳台就着馒头当晚饭。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没有其它花销,因为没有买过护肤品,皮肤总是感觉黄黄的,不透亮,天天吃馒头确实也很难透亮,冬天还会干得起皮,有一年生日,我送了她一盒平价面霜,她特别感激,像宝贝一样捧着,眼睛里有光。

那三年时间,我从来没见她买过衣服鞋子,一年四季都是穿帆布鞋,她跟我说过,是夜市买的,35一双。裤子就是两条牛仔裤,衣服就两件格子衬衣,冬天就在衬衣上加件很旧的毛衣加个外套,听说毛衣和外套还是她舅舅家表姐送给她的旧衣服。反正春夏秋冬所有衣服加起来不到15件,就叠得整整齐齐放枕头边上,因为看我衣服很多,布衣柜太小了,她还主动提出她那个布衣柜也给我用,自己的衣服放床上就可以了。

尽管如此,她从来没跟家里说过一点苦。因为她没用手机,每周到公用电话亭去给家里打一个电话,都是说自己很好,领导很器重,工资不错,食堂的饭好吃。

2011年下半年,她弟弟考上大学了,是邻市的一所二本学校,学的软件工程。开学报到前,弟弟在妈妈的嘱咐下,准备先来看看姐姐,再去学校。那天周末,她要去接弟弟,一大早起来就仔细梳了头发,格子衬衣是头天叠好压在书下面的,这样穿的时候会平整一些,出门前还不忘涂了我送她的面霜。

快出门时我叫住了她。

“你就这样去啊?哪像参加工作的能干姐姐啊。”我边笑着边拿出一只豆沙粉色的口红递给她。“快涂一下,气色好一些,弟弟看着姐姐更漂亮。”

她不敢接,手来回搓了几下,“不行不行,不卫生的,我不能涂你的,别给弄坏了”,“快点过来吧,别墨迹”,我说着一把拉住她往我这边一拽,示意她坐下别动,我小心给她涂了口红,担心她觉得太红了,又用纸印了一下。涂好后,她对着镜子看了好久,然后回头对着我笑,那笑里,是感激,是惊喜,更是高兴。

我想,一天忙忙碌碌的她,估计都没想过自己那么好看。都是女孩子,不爱美是假的,只是她早早因为生活,压迫得不敢有太多想法而已。

那天回来,她说给弟弟买了一台电脑,是自己配的台式机,2500块钱。因为弟弟学的是软件工程,肯定有很多作业是要用电脑的,没有电脑不方便。她后来将弟弟和电脑一起送去学校,想必嘱咐了很多,才回到了宿舍。

想着她平时牛奶都舍不得喝一杯,省吃俭用还是给弟弟买电脑,她心里肯定承受着责任和关爱,平时的卑微和给弟弟买电脑的豪爽,鲜明的对比,也是她做人做事的原则。

她也谈了一段短暂的恋爱,小伙子带她去看了自己买的毛坯房后,她就再也没出去约会过。

她也是花样年华,在我们那种男性占大比例的大工厂,没有人追是不可能的,也有过一个小伙子喜欢她。

那个小伙子也是外地人,是山西人,好像家里也不富裕,还有一个妹妹在读高中,小伙子早毕业三年,平时同样很省吃俭用。当时的房价很便宜,那种小城市,一平方才2000多块钱,小伙子攒了三年,加上自己的公积金,按揭了一个不太大的房子。

俩人可能因为都不是富贵家庭,彼此心心相惜,也一起工作有感情,确实谈了一阵子。可没过太久,就不见她出去约会了。有一天晚上,我忍不住问她是怎么回事。

“我们分手了,不合适。”

“哪里不合适啊,挺好的啊,那小子房子都买了,以后一起还贷款,一起过小日子呗。”

“算了,我没钱,分手了挺好的,不耽误他。”

“怎么,他嫌你没钱?我看他也不是啥有钱人啊,这什么人啊,真讨厌,”我听完,替她生气。

迟疑了一会儿,她跟我说起分手的原因。“有一天他带我去看了他买的那个房子,新房嘛,是毛坯。我以为带我看就是肯定我了,认定我了。看着看着,他兴奋地跟我说他们车间有两个师兄也是买了房,对象出钱装修和买车,年底就结婚了。他这话,我听着就是暗示我出钱装修和买车,别说小汽车,我现在电动车都买不起,我还要给弟弟寄生活费呢。总不能让我父母卖血吧,”说完她苦涩地笑笑。

从那次起,一直到她离开,再也没谈过恋爱,不管是男孩子追她还是有人介绍,她不见也不理,统统拒绝。

她离开这个城市前一晚的践行餐,她夹起一块锅包肉,笑着说:“锅包肉原来是甜的啊,我一直以为是咸口儿的。”这是她第一次吃锅包肉,也是在这个城市三年为数不多在馆子里的一顿正经饭。

我们知道她辞职其实挺突然的,因为平时没听她说过,原来她这三年比大学四年学习还刻苦。不断上班时钻研技术,下班后每天都学英语,后来她的英语已经到看电影不用字幕的水平了。

就因为专业基础扎实,有工作经验,还英语好,她投了上海一家很大的合资公司,对方的一个基本要求就是英语听说读写优秀,感觉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工作岗位,很快就收到了offer。

听说工资高多了,一个月2万多,晋升空间也大,她就这样在大家眼皮子底下,呼吸着一样的空气,上着一样的班,就蜕变了。想着以后她一个月拿的工资比我们半年总和都要多,我们几个女孩都无比羡慕。

走之前,我们决定给她践行,选在公司门口的那家东北饺子馆。那天晚上我们点了很多菜,有酸菜饺子,地三鲜,大拉皮,酱骨头,还有锅包肉。只见她夹起一块锅包肉放嘴里,然后又惊又喜地笑着说:“原来锅包肉是甜的啊,我一直以为是咸口儿的。

边嚼着锅包肉,我们给她倒了一杯可乐,只见她咽下一口可乐后,破天荒地健谈了起来,开始跟我们聊起来了。

在你们眼里,是不是觉得我过得很苦啊?没漂亮衣服,没化妆品,人生第一次涂口红还是那次接我弟弟那天,小雨给我涂的。其实你们觉得我苦,我却一点不觉得,因为我父母在老家更苦。我的苦嘛,是有尽头的,只要我认真工作,努力赚钱,我就肯定能过好日子,但他们的苦却是没有尽头的,今年的稻子收了种小麦,小麦收了种土豆,土豆卖了又要种水稻,就这样年复一年,没有尽头。

我从来不参加公司旅游和疗养,谈个短暂的恋爱都草草收场,我知道你们都明白怎么回事,但你们都不说不问,我懂,你们是保护我的尊严。谢谢你们啊,都是好姐妹。

在某种意义上,我确实挺卑微的,因为困难因为没钱,啥场合都不敢往前凑,只能默默看书学习以求改变命运,现在的工作虽然稳定,但毕竟还有更广阔的天地,我虽然是一只小家巧儿,但我希望飞到更远的天空。

你们是不是奇怪,我每天啃馒头,钱都去哪里了,是啊,我每天啃馒头,说实话,我啃得舌头都木了,感觉肠胃都要生锈了,我也好想吃肉啊,哈哈哈吃锅包肉红烧肉。其实我的钱是攒着给我弟弟交学费和生活费的,只有他读了大学,出来找了好工作,才有可能过好日子,才不用回去跟父母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。

我成功了呀,我弟弟在学校可乖了,今年刚拿了一等奖学金,我爸妈其实根本搞不懂我们姐弟读什么专业干什么工作,甚至我们上的大学名字他们都搞不清,就因为这,就是我拼命的理由啊。

我爸妈没坐过飞机,没吃过火锅,没有出过那座大山,等我去了上海,我一定努力工作,接他们去玩,去上海去北京去海南,让全村的人都羡慕他们,让曾经看不起我们家的人都羡慕我们。

她就这样说着,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,我们几个的眼泪也跟着流下来了。

仿佛在那一夜,我们才真正地了解她,了解这个卑微又倔强的姑娘,她是那么美丽,那么坚强。

第二天,她坐火车去上海,坚决不让我们送她,一大早就走了,给我们五个人每人买了一块精致的小蛋糕,还附了一张卡片:一定要幸福啊,我亲爱的姐妹们!

11年后的重逢,她事业有成,家庭幸福,曾经的辛苦在脸上没了痕迹,只留下精彩。

前阵子我去上海出差,提前联系了她,约着一起吃饭。

她已经是公司的高管了,工资高得我都不敢问,早已没有当年的丑小鸭模样,穿着合身的白色衬衣和黑色裤子,一双中跟的高跟鞋,头发还是短短的,精神又干练。

虽然多年未见,我们依然没有陌生感,拥抱后俩人都差点哭了,可能是想念,也可能是感叹这11年的岁月变迁,大家都不一样了,都更好了。

她说她已经结婚了,孩子刚上幼儿园,老公是一次商务活动认识的,开了个小贸易公司,在上海离富贵还远,但还算不错。

至少现在实现锅包肉自由了啊,”她说完我们俩都笑成了一团。

如今,我经常用她的经历讲给我孩子听,讲给公司那些新员工听,她就是逆袭,就是不信命的励志范本。

听她说起她现在还在网上写文章,分享自己的职场经验和生活感悟,晚上回到酒店后,我特意要了她的账号看了下,她文章里为自己从大山走到尽头,从卑微走到骄傲,她说她有几点坚定的信念。

1、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不能选,但走什么样的人生路可以自己做主。出生的家庭是天定,不能怪父母,不能怪老天,从呱呱坠地那天就定了,不埋怨不抱怨,但人生路怎么走却可以自己决定,努力拼搏,永不放弃,就肯定能越来越好。

2、对于普通人来说,读书是改变命运最简单的渠道。普通人没有 背景没有关系,通过高考上大学,通过不断学习提升自己,是改变命运最简单便捷的渠道,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渠道。

3、帮助弟弟不是扶弟魔,一个人好不是真的好,一家人好才是真的好,家人过得好,自己可以更少操心,未来可以更放心更舒心。支持弟弟完成学业,有原则地提供帮助,对弟弟好,其实也是对自己好。

如今回头看,她那些年看似卑微,其实不是自卑,是笃定后自我选择的平静,用沉默和努力,向命运抗争,也向希望奔去。

哪有那么多人出生就喊着金钥匙,都是在人生路上,努力赚钱给自己打一把金钥匙而已。她将是我一辈子的榜样和力量,也是一辈子的好姐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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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见过最卑微的人或事是什么?

1992年,受某电器店老板的邀请,到他的一个客户家里检修一台二十一英寸的平面直角彩色电视机。故障现像是不开机。经过一番检查后,发现电视机电路板湿了一块。但是一来闻着无异味,二来各个大电解电容都正常,没有一个破肠开肚的。那么电路板上的水渍从何而来?带着疑问,我向卖电器的老板说了说情况。老板摸摸电路板上的水渍,对颇为不满的客户说这不是我们的质量问题!而是你们使用不当,进水了。女主人听到这种说法,明显有些惊慌。她急忙问道那能修好吗?得多少钱?边说边拿眼瞅瞅丈夫的脸,一副随时准备闭口的样子。丈夫则满面怒气,掉头大声斥骂:滚一边儿去!还在保修期间的电视,出什么修理费?女人一听,赶紧低头,拉着跟前那个八、九岁的小男孩进了厨房。男主人和卖电器的老板交涉:你说的保修一年。这才半年不到就坏了,在保修期内就得免费修。老板则说人为损坏的不予保修。虽然发票上没写这句话,但是谁都知道这样是不保修的的……俩人又因为进水问题争论了一会儿,最后又叫岀了厨房里的老婆和小男孩。稍加咋唬,作势要打。就吓得男孩浑身哆嗦。女人则抱住孩子的头,跪在地上。哀求男人不要打孩子。并说是她把一杯水放在电视机上,孩子够不着桌子上摆着的电视上的水杯,碰翻了,水就进去了……她愿意岀钱修好这台电视,只是不要打侄儿了。男的又骂了几句,气哼哼地走了。原来男孩是她哥哥家的孩子。因为家贫,哥哥三十多岁了,才从云南娶了个媳妇。自己钻窑下井,在煤窑上工作。突发急病,撒手归西了。媳妇没了活路,扔下两岁的儿子跑了。因为无人照料,只好由她收养哥哥的骨血了。这就导致了丈夫的不满,对她和孩子从没个好脸儿。她恳求卖电器的老板少收点儿钱,可怜可怜她,也可怜可怜这个苦命的孩子……要是电视机修不好,她和孩子的这顿打肯定是跑不了……一番话,听得我心下戚然。和店主商量后,决定先清洁电路板,再找个电吹风烘干一下。看看能不能开机。我又用无水酒精把M50436-560Sp这块遥控集成块清洗了一番,再仔细检查了各关键点对地电阻。无误后,开机。“唰”的一声!有高压了。把趴着的电视放正了,接上天线。开机,工作正常!心里惴惴不安的女人和小男孩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。问多少钱?我说算了吧……谢绝了女主人留下吃午饭的诚心邀请,骑上自行车返回维修部。虽然没挣钱,但觉得没白跑……

ᯤ ⁵ᴳ 分类:生活